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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染“姊妹花”

发布时间:2012-08-29

    “这就是杨芳家。同行的县非遗办负责人指着一排排整齐的瓦房对我们说。

    “不是苗寨?!看见杨芳家的大瓦房,怎么也联想不到那些质朴,散发着乡土气息的蜡染是在这样的房子里炼成的。

    “姐姐杨芳

    45岁的杨芳,祖辈都住在杨武乡,她的蜡染手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这里家家户户都有染缸,妇女们都会做蜡染。在苗乡,男人种地、种棉花,而妇女纺线、织布、带孩子,做饭,喂猪,闲暇时就做蜡染。杨芳记得她小时候,外婆、妈妈总会织出花纹像花椒图案的布(当地叫花椒布),为了织均匀,她们赤着脚控制织布机。织完的花椒布是牙白色的,要上三道桨。然后用骨头(或石头)使劲磨均,磨是为上色均匀。这样做蜡染的布才算做好了。

与杨芳(右)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杨莉性格外向,喜欢表达,汉语讲得非常流利,俩姐妹一刚一柔,一个抓生产,一个跑营销。

 

在浆好的布上画图,是个技术活,要先构图,动物花鸟怎么组合,疏密繁复如何安排都要仔细斟酌。画好了图样,就要一点点上蜂蜡了。然后,要把上好蜂蜡的布放在靓蓝(一种当地种值的染料)煮上六七次,让布充分氧化、着色。最后用高温加盐煮熟,这样煮完的布,一般就不会褪色了。

传统盛装的图案是不能变的,多少辈子没变过,这个螺旋纹就是蓝竹草的图案,12个圈圈(大的8个,小的4个)代表12个月不能生病,意味着一年平安吉祥。

87岁的婆婆还能帮着杨芳裁布、做饭。

 

    这一套制作蜡染的程序杨芳打小就门清,父亲种地、种棉花,母亲纺线织布,用蜡染布给仨姊妹做苗衣。杨芳十一二岁时就在布上画图案了,她没什么绘画基础,看老人怎么画,就跟着学,画的都是花、鸟、蝴蝶,牛、鸡,生活中看到的任何图案都可以画上去。而杨芳常常画自己想象中的图案,画的跟别人不一样。

    那时候苗家女孩子能读书的很少,杨芳家有五个兄弟姊妹,生活困难,父亲是教师重视孩子教育,也只能让两个男孩读了书,三姊妹中只有杨芳读到初中。

    苗家姑娘在出嫁前必须给自己做一套蜡染和刺绣相结合的盛装,如果做得好,大家都会羡慕的说谁家的姑娘心灵手巧,嫁过去娘家脸上有光,否则会被人瞧不起。因此苗女们比着谁做得更好。杨芳是远近闻名心灵手巧的苗女,她做的蜡染构图好,做工细,15岁那年就给自己做了一套盛装,这套盛装让杨芳很早就成了苗女们学习的标杆。

    杨芳19岁那年,当地政府带上她去香港表演。那是杨芳第一次走出苗寨,先坐汽车到贵阳,再乘飞机到深圳,再入香港。那时的杨芳不会说普通话,把蜡染的全过程表演了一遍,香港人看得如醉如痴。一共表演了15天,做好的成品现场被抢光了。香港媒体称她蜡花小姐

    从香港回来后,蜡花小姐成了十里八乡的抢手货,许多男孩子都追求她。最后杨芳选中了她现在的老公,他对我很好,家有五个姊妹,他是独苗,等女孩子一出嫁,剩下的田就多了。

    1989年,杨芳结婚了。接着生子、做家务、照顾婆婆、干农活,闲时做蜡染。当时,县高等学校开了一个蜡染特长班,聘请她去当老师,一个月300多块,300块在农村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那个风光的腊花小姐似乎远去了。

2006年,蜡染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杨芳成为非遗传承人。如今,杨芳每天的工作就是帮着姊妹把图案画好,然后把画好图案的订单分给分散在四里八乡的姐妹。杨芳没有女儿,按风俗应该传给儿媳,可大儿子、大儿媳大学毕业后都已留在北京工作,传给儿媳已不可能。小儿子还在长春读大学,将来媳妇能回来学蜡染?杨芳说她想明白了,自己家人传承不下去,就把技艺传给外人,反正要传下去。

杨芳丈夫哥哥家的女孩子正在跟着她学习画蜡。

 

    “妹妹杨莉

    杨芳和杨莉同是县政协委员,开会时同在少数民族界别,又都穿着漂亮的民族服饰,大家争着跟她们合影。发言时才知道,一个叫杨芳,一个叫杨莉,许多代表问:你们是姐妹吗?你们都是少数民族,应该做一些事情。听者有心。散会后,杨莉找到杨芳我们真应该做点事情!

    于是,俩姊妹从联合国一个项目得到4000元无息贷款。杨莉拿到这笔钱先跑到市场去买苗族老人家织的花椒布,还买来大米,打算招集几个姐妹到家里来做活,午饭就在这吃,然后她像经纪人那样把产品卖出去。12个已婚姐妹听说农闲时可以挣钱,就报了名。在这个松散的合作社组织里,杨芳是蜡染工艺师,杨莉是刺绣工艺师,俩姐妹当起了技术指导。

    2000年,姐妹们手工制作的第一批作品做出来后,杨莉背上直奔了贵阳。她特意穿上民族服饰,盘好头,背个牛仔包,坐了一天班车到了贵阳。刚下车,两个安徽人围上问:小苗女你好,你有货吗?杨莉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专收绣片的,听说台江县的苗女们很早就这么做了。两个安徽人和杨莉一起来到中华北路一家大饭店的工艺品商店,店家一下子买了50张绣片。杨莉非常开心,姐妹们终于挣到第一笔钱了,刨去成本挣的虽然不多,却很满足。

    这次经历杨莉最大的感受是,原来在她穿苗族服饰怕人家歧视,有些汉族人骂她们傻苗子傻呆呆,自从受一些关注,她对苗族服饰有了自信,愿意穿苗服出来。她不断把这种自信带给家乡的姐妹,证明她们不比汉族人差。现在许多苗家孩子不愿意说苗语,我们要让他们认同自己的东西。

    2007年,她们到工商局注了册,成立了合作社。平时,杨莉在互联网上接收订单,有了订单时就发给姐妹,按件计价。这些姐妹中,做的多、活好的,每月能有3000元的收入(在当地非常可观),平均收入在15001600元。丹寨县每七天有一次赶场,分散在不同乡的苗寨姐妹趁着赶场把货交上来,经她们检验合格,才能收下。

    杨莉说,她们主要是来料加工,分散经营。这么多年,一共做了五六万件产品,小件卖五六十元,大件卖百元左右。我们是技术员,不是打工仔,大家卖的都是艺术品,与茅台酒相比,蜡染的收入太低了!杨莉说。

    采访结束,杨芳和杨莉同我们一起去县城,她们要去缴税。去县城的路很难走,坐公共汽车要走40分钟,每个月姊妹俩都要往返几次。在车上我问杨莉:你满足吗?她答:说不上,我们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买好房子、车子,现在都做不到,染料都是自己拉。

延伸:

    贵州少数民族以蜡染作主要装饰的有黄平、重安江一带和丹寨县的苗族妇女,她们的头巾、围腰、衣服、裙子、绑腿,都是蜡染制成,其他如伞套、枕巾,饭篮盖帕、包袱、书包、背带等也都使用蜡染;安顺、普定一带的苗族妇女把蜡染花纹装饰在衣袖、衣襟和衣服前后摆的边缘,她们背孩子的蜡染背带,点染得精巧细致,除蓝白二色外,有的还加染上红、黄、绿等色,成为明快富丽的多色蜡染。

 

编辑手记

    在贵州采访了几位非遗传承人,都是60年代生人,蜡染传承人杨芳和银饰传承人吴水根都是45岁。而且普通话都说不好(杨莉除外)。杨莉本不在采访之列,但是杨芳的普通话很差,只能说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对说普通话有点打怵,说几句就回到了家乡土话,都是杨莉一直在替她回答。而吴水根的普通话我没听懂几句,多亏了同去的非遗办负责人当翻译。他们都说,来这里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生意机会也多了,不会说普通话真不行。

    听说我们来自建行,杨莉马上说起某外资银行正在资助她们的一个项目。临行前,还把这个项目的电子文档拷贝给我。让我感觉到,她很主动地寻找资金支持的机会,急于打开市场。吴水根更是天生具有商业头脑的人,他琢磨的事儿是借助非遗传承人的名号,把自家、乡亲们的银饰做大、做强。

    此次贵州之行,与想像中原生态土著民形象有一些差距,至少,我们看到的蜡染、银饰锻造等非遗技艺已经不是原生态技艺,它们随着时代走出了苗寨,正在融入商品交易大潮,尝试着创造更高的附加值。我们苗人要致富,只有走民俗发展的路子。一个字道出了技艺与生活的现实联系。本版记录的几位非遗传承人正处在靠劳动致富的状态。

    当然,我也相信,仍然有一些我们没看到却客观存在着的原生态技艺,他们或守着传统的生存方式、审美价值观,过着没有被商业裹挟的平静日子。只是,当我们怀着无限的好奇心,憧憬着那些传承百年的精湛技艺,寻找他们平静、安宁的原生态生活时,却发现,他们与这个社会同步躁动着——处于迫切改变的浮躁中。

本版文字、图片/本报记者 薛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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