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瑾   特约记者 张世兵

    凭祥人的生活通常是在夜幕降临后才渐入佳境。

    虽然已经午夜12点了，可这个袖珍山城还热闹着呢，大街上人声鼎沸，那条堪比“王府井”的长街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子，黄位学一路走着，不时地和迎面而来的人打着招呼。凭祥太小了，到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人。黄位学大学毕业后来到了凭祥，在这里待了十几年，边境贸易的繁荣给这个边关小城带来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在这个只有十多万人口的城市里，几乎家家都靠做边贸生意走上致富的道路。因为在银行做客户经理的缘故，黄位学认识了很多做边贸生意的商人，有本乡本土的，也有来凭祥淘金的外乡人，如今，那些当年的打工仔已经成了身家几千万的大老板，黄位学也从“黄经理”成长为建行凭祥支行的“黄行长”。作为一家边境小行的领头人，更让黄位学高兴的是，与同业相比，建行的国际业务起步虽然晚，但市场份额一度名列前茅，“边贸立行”战略的实施和优质的服务让建行成了客商们的首选银行。

    （一）

    广东商人韩永忠的店面就在弄怀镇上，穿过车流拥堵的弄尧边防检查站，再走上一段山路，就能看到依山势而建的一幢幢商铺，各种商品一应俱全，很有些“义乌商城”的味道。弄怀市场主要以互市交易为主。根据国家外汇管理局颁布的《边境贸易外汇管理办法》的解释，边民互市贸易主要是指地区边民在边境线20公里以内、经政府批准的开放点或指定的集市上，在不超过规定的金额或者数量范围内进行的商品交换活动。规定的金额已经从几年前的3000元提高到现在的8000元人民币。

    70年出生的韩永忠是广东汕头人，1995年来到凭祥，刚来的时候就帮着堂哥在弄怀市场上看店面。后来认识了一个当地的姑娘，姑娘看他为人老实，就和他结了婚，于是，韩永忠就把家安在了弄怀。成了家的韩永忠不甘心一辈子当打工仔，2000年的时候，他用自己攒的钱在市场上盘了个小店面，从广东进货，专做女士内衣生意，开始了“小老板”的生涯。

    见到韩永忠的时候，他正把一包刚到的货扔到铁架子上。韩永忠身量瘦瘦的，一口不紧不慢的“南味”普通话，看他的样子，很难将他与凭祥市政协委员、潮州商会副会长的角色联系在一起。“我们就是蚂蚁搬家。当年，弄怀到越南的公路不通，成吨的货，都是肩挑背扛的，最多一天要扛十吨货。”提起10多年前来凭祥“讨生活”的情形，韩永忠一脸感慨。“不过，那时候苦是苦，但竞争没这么激烈，一天最多能出十几包货。现在，网络发达了，越南人的信息渠道越来越畅通，路也好走了，他们会选择直接到广东去进货，一天就一个来回。生意不好做喽。”

    在韩永忠“蚂蚁搬家”的时候，黄位学就在弄怀分理处做客户经理。在当时的互市交易中，主要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现金结算方式为主，银行在这中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最初在分理处的那几年，帮着老板们扛着钱去做交易是让黄位学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生意做大了，烦恼也来了，同行在价格上的恶性竞争使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做内衣批发生意的越来越多，所以为了抢夺客户，只能拼命压价。像现在一件卖4-7元钱，也就2毛钱左右的利润。” 而最让韩永忠郁闷的还是越南人的“跑路”。韩永忠一般是采用赊销的方式卖给越南的一级批发商，卖完了才结账。习惯于熟人社会的信用，越南客商拿货的时候就是简单的打个白条，“连签字都是用越南文字写的，签的是不是名字都不知道，真的跑路了都不知道找谁去。”说起这事，韩永忠一脸的无奈。作为潮汕商会的副会长，他也曾经想解决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找到好办法，到现在他还有几十万的货款没有收回来呢。

    （二）

    韩永忠只是众多来凭祥淘金的外乡人中的一个，自从1992年凭祥被国务院批准为对外开放城市以来，外来投资者纷至沓来，浙江、广东、福建、湖南的生意人很快把凭祥这个小山城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移民城市”。随着沿边经济的迅速发展，凭祥边境贸易成交额占崇左市的90%以上，占广西壮族自治区的75%以上，外贸成交额以年均34%的速度增长。但在边贸的盛势下，黄位学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经济的腾飞本应是金融机构大显身手的时候，但在当时，草根出身的地摊银行却当仁不让地唱了主角。

    根据银行是否介入结算体系，边贸结算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1996年7月以前。当时中越双方的银行都没有介入到边贸结算，边贸的结算主要是直接用现金来交易或者通过地摊银行来进行；第二阶段从1996年7月开始到现在。自1996年农行广西区分行与越南农行广宁省分行签订边贸结算合作协议以来，陆续有工行、建行、中行与越南银行签订边贸合作协议。建行广西区分行于2004年5月正式开办边贸结算业务，先后与越南投资与发展银行芒街分行、谅山分行，越南农业与农村发展银行芒街分行、谅山分行建立代理行关系并互开账户。“以前和越南人做生意大多是通过地摊银行进行现金交易，不但不方便，风险还很大，如果能通过银行结算，又方便又安全。我们当然愿意。”生意越做越大的韩永忠，更愿意和银行打交道。

    银行间边贸结算合作的开始，使建行的边贸业务迅速发展起来。2005年2月，凭祥支行第一笔“跨境人民币汇款业务”诞生。2006年，凭祥支行实现边贸结算11071万美元。

    对黄位学来说，给老板们背钱的日子结束了，而边贸结算业务的开通也使“边贸立行”的战略成为可能。

    （三）

    与韩永忠的“内衣生意”相比，边贸繁荣带给浙江商人金馗的事业空间似乎更为广阔。金馗，浙江温岭人，1999年到凭祥，家里是做汽配生意的，最初知道凭祥，是因为一个朋友的介绍，最初只是想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一看，就在凭祥扎下了根。在弄怀租了个小门脸，雇了三、四个人就开门做起了生意。从繁华的浙江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山城，金馗最大的感受是贫穷。“没有路，都是山路，从南宁过来坐大巴要4个多小时。还有就是生活上的不适应。”金馗的家在海边，从小吃海鲜长大，可到了凭祥，哪里能见到海鲜的影子。“生活是艰苦点，但这里的投资环境还是很好的，生意好做。那些年有很多浙江人都到了凭祥。”像韩永忠一样，金馗最初与银行打交道，也不过是简单的现金存取而已。

    就在金馗还在努力适应“没有海鲜”的日子的时候，2000年，广西政府颁布了《广西壮族自治区边境小额贸易出口核销管理试行办法》，越南政府颁布了《越南边境地区和口岸经济区域邻国货币管理规则》，2004年，越南国家银行颁布了《越南边境地区和口岸经济区商品交易结算业务规章制度》，这些政策的颁布，为银行大力发展边贸结算业务创造了很好的条件，两国政府采取了各种措施强制或鼓励边贸企业通过边贸结算银行办理边贸结算。如我国采取的措施有将边贸结算纳入核销系统、通过边贸结算银行办理边贸结算的财政给予补贴或者退税等。越南方面则采取了出口退税政策，边贸企业只有通过边贸结算银行办理的结算才允许办理退税。诸多“利好政策”的出台，使两国的商人们在做生意的时候开始选择“银行结算”渠道。为了解决人工交换票据的不方便和效率低下，2008年，建行广西分行又推出了边贸E路通业务，通过企业网上银行提供边贸结算业务的头寸贷记通知、汇款、人民币汇票以及交易流水查询等功能，大大提高了结算效率。边贸E路通业务的推出，使建行的边贸结算终于步入了电子化时代。

    政策的支持和技术的革新，使建行的边贸业务迅速发展。数据显示，2011年全年广西各家银行累计办理边贸结算等值74亿美元，其中凭祥就占了49亿美元。 而金馗在凭祥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他充分发挥了浙商在市场经济中长袖善舞的特点，除了家族的汽配批发生意以外，他还在崇左开了第一家融资担保公司，并涉足了房地产业。如今，“浙商”金馗娶了广西姑娘，在南宁安了家。坐在自己的大办公室里，喝着功夫茶，说起那些想念海鲜的日子，金馗常常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凭祥人了。

    就在弄怀互市点的身后，有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直接通往越南。越南客商们从市场里批发了货物，然后雇佣越南的背夫，通过这条山路运到越南境内，当地的居委会在路口摆上张桌子，象征性的收上几块钱的“过路费”，黄位学指着这些在狭窄山路上来往的边民，笑着说：“这也是凭祥边境贸易的一种形式。”凭祥作为边境贸易活跃的地方，黄位学知道，在未来，边贸结算业务一定会是银行竞争的焦点，谁能占领边贸结算业务的制高点，谁就能赢得跨境人民币结算的市场份额，而这将会对推动人民币的区域化和国际化进程产生深远的影响。

    夜深了，喧嚣的山城逐渐安静了下来，又一个明天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