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语：

    一位经济学者曾提出，人民币国际化应该有三个阶段，首先是贸易的结算，再次是以人民币为基础的投资，最后是以人民币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目前人民币尚处在第一阶段。而在所有贸易中，边境贸易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雏形和基石。虽然推广人民币被认为是一个系统工程，不仅需要银行搭建金融结算渠道，国家其他职能部门也要介入。但从根本来看，对人民币本身的认可才是人民币走出去的关键。在我们报道的这些地区，贸易具有传统且异常活跃，境外国家的个人和企业自愿优先使用人民币，民间兑换也相当成熟，它们首当其冲将成为人民币走出去的第一步。人民币国际化属于国家战略，但在国际政治风云变幻、国内汇率政策进行微调之时，贸易主体将更加关注结算币种。今年时值汇改7周年，人民币单边升值的走势基本结束，在刚刚过去的二季度人民币对美元贬值明显，0.88%的贬值幅度创下1994年以来的最大值。7月20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为6.3112，人民币对美元即期汇率一度触及6.3743——这是央行扩大人民币对美元即期汇率波动幅度之后首次触及1%“跌停板”。在人民币汇率目前及未来可预见时间内已接近均衡之际，国际上对人民币真实的需求才会凸显出来。人民币不仅需要向南，扩大在周边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力，还需要向东、向西，在经济更为发达的地区确立使用者的信心，目标方才达成。

本报记者　刘静　特约记者　韦泱

    云南，地处中国南端，她紧靠东南亚三国，在外贸领域占据着重要地位。伴随着中国入世10年，泰京银行、恒生银行、汇丰银行相继入滇，昆明鲜切花沿着昆曼公路直达泰国曼谷，目前，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又突飞猛进，《国务院关于支持云南省加快建设面向西南开放重要桥头堡的意见》热火朝天的实施，云南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改革的“最前沿”。据商务部数据，截至2011年年底，我国人民币跨境外贸结算总量为1447亿元，而云南一个省跨境外贸人民币结算量超过180亿元。云南边境外贸总量中，人民币结算占比高达95%。云南省金融办主任刘光溪曾经在各种场合表达过这样的观点：“基于地理位置、历史沿革、市场需求、政策优势等方面综合考虑——向南，才是人民币国际化前期中期的最佳选择。”

    而瑞丽市作为云南边贸中的南端点，无疑会有更多故事发生。瑞丽的姐告市与缅甸的国家级口岸城市木姐市隔江相望，从这里走陆路经由缅甸抵达泰缅边境，是中国货物进入东盟及南亚地区的陆路咽喉。2011年，瑞丽口岸在全省13个国家一类口岸中贸易进出口总额率先突破百亿元，出入境人流量率先突破千万人次，车流量突破两百万辆次。

    互通有无

    傍晚时分，在瑞丽姐告市专供小型机动车、人力车、入境人员通过的“中国瑞丽国门”开始变得拥堵，这是缅甸人要回家了。返程的人中除了餐厅的打工仔，很多是流动商贩。他们以卖水果、廉价的珠宝玉器为生，没有长期居住证的缅甸人，做完一天的买卖，把小推车找个地方寄放，就赶回缅甸去。摆摊的缅甸人会说中国话的不多，但对人民币却可以熟练的找付。由于气候条件，缅甸芒果的糖分要比瑞丽的高，瑞丽人都爱买缅甸的水果吃，除了菜市场，路边摊要是价格公道，生意也比较好做。国门附近还有一些中国电信的电话亭，经常有缅甸人光顾。缅甸通信业不发达，话费高、信号不稳定，而中国电信的信号可覆盖缅甸边境地区，因此，缅甸人觉得，在瑞丽打电话到缅甸更实惠。

    与上述小买卖相对应的是大额货物交易。在瑞丽的大型货车通道——“姐告国门”，大型集卡、超长挂车排队通关的画面每天都要重复。车上满载着崭新的拖拉机、柴油机、摩托车等机械商品，声势浩大。在这条长龙中，你很容易分辨出哪些车辆是缅甸的。缅甸货车擦洗得极其干净，车身有漂亮的彩绘，在两侧后视镜还挂有香气浓郁的牛奶花。在缓慢的前行中，缅甸司机们三三两两的闲聊打趣，没有丝毫的烦躁。据统计，从瑞丽出口的货物有700多种，农机产品占了九成。出口商品60%在缅甸北部经销，30%销往缅甸南部，另有10%转口到南亚、东南亚国家。

    姐告作为中国第一个实行“境内关外”特殊模式管理的边贸特区，逐渐成为进出口货品交割、资金划转的自由空间。虽然姐告在中国境内，但从中国出口的货车一旦进入姐告就视同出境，而缅甸的车辆驶进姐告仍然不算入关。中缅企业发生进出口贸易前，缅甸企业要在瑞丽开户，与国内企业的户头互转。建行称之为“两头在内”模式。这样，货物流和资金流将分开——国内的货品进入姐告已经出境，但资金仍在境内划转。正因如此，在总面积不到两平方公里的姐告，在短短的国门大道两边，包括工农中建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在内的几乎所有银行都设立了分支机构。

    大项目带来新突破

    离开德宏州首府芒市不久，在道路旁边的农田里就会看到两排待铺设的黑色管道，它们一粗一细，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中缅油气管道项目的施工现场。管道分原油管道和天然气管道，起点位于缅甸，从云南瑞丽进入中国，管道在缅甸境内全长达到771公里。经过四年的努力，建行争取到了这个庞大的项目。该项目的推进过程也成为了建行打通中缅资金结算渠道的过程。

    “为了满足客户结算需求，建行实际上是专门为中缅项目打通了一条中缅跨境人民币结算路径，建立起中缅资金结算的高速公路，方案中涉及的资金结算方式，对其他银行和企业也起到了借鉴作用，对于那些在缅的水电项目，大小型进出口企业都可以套用，它已经类似于一个范本了。”建行云南省分行国际业务部裴蕾这样定义。

    中缅油气管道项目出资方来自多国，项目运行时分别由两家中石油注册的公司具体操作，资金运转较为复杂。在缅甸境内铺设管道时，客户希望在施工临近点找到银行分支机构，便于资金的随时划转。根据客户的需求，建行提出了一套资金结算服务方案，包括两种结算模式，即代理行清算模式和NRA人民币账户模式。这两种模式也成为了未来其他贸易企业跨境资金结算的形式。对于两种模式，建行云南省分行给予了具体解释：“代理行清算模式要以一家缅甸银行做桥梁，目前仅限于缅甸经济银行，建行作为缅甸经济银行在中国境内的人民币账户行，代理其进行国内人民币资金清算。同时，缅甸境内企业在缅甸境内的缅甸经济银行开立人民币账户，从而实现中国与缅甸的资金划转。NRA人民币账户模式，是境外企业首先在建行开立NRA人民币账户，实现账户内资金与中国境内的划转。如需与缅甸境内结算，则可结合代理行结算模式，操作与中国境内公司向缅甸支付款项相是一致的。”听上去很复杂的流程，对于客户实际操作非常简单，只需在缅甸经济银行开立一个人民币账户即可。

    项目的推进伴随着银行资金结算方案的施行徐徐展开。2010年12月，中国石油天然气管道局中缅油气管道工程在建行姐告分理处开立了人民币账户，办理资金结算4000多万元。2011年3月，东南亚天然气管道有限公司、东南亚原油管道有限公司在建行开立了两个NRA人民币账户，存款余额约1000万元人民币，并已开始办理对缅结算业务。近期，负责中缅油气管道部分工程段的川庆钻探工程有限公司，也计划在建行开立人民币账户，用于衔接对缅资金项目结算。这条商业银行与缅甸银行间的跨境人民币结算通道开始发挥出效用。

    特殊环境特殊合作

    渠道畅通了，但中缅资金结算依然障碍重重。并非所有的企业都如中石油这般“幸运”。在缅甸银行开立一个人民币账户这个前提是很多中小型企业无法完成的工作。“开这个户很艰难，企业要拿到缅甸众多政府部门的批文才能开立账户，中石油有专人在缅甸的内比都、曼德勒驻扎，又有特大型国有企业的背景，所以目前也只有中石油这一家案例。”裴蕾不无遗憾地说。

    但是，借中缅油气管道的东风促成了与缅甸经济银行的合作，已经向前飞跃了一大步。一直以来，作为缅甸最大的贸易伙伴，中缅两国贸易结算主要通过人民币现金结算、易货贸易差额找补和现汇等贸易方式进行，这种贸易结算方式较为初级，中缅双方金融机构能够实现结算显得尤为重要和急迫。在此之前，中国与缅甸银行的合作是空白，农业银行与缅甸经济银行沟通已近十年仍没有结果，作为缅甸境内结算的衔接通道，与缅甸经济银行建立合作关系是开展对缅甸跨境人民币结算至关重要的环节。

    然而，缅甸的经济体制决定了双方银行合作基础的不平等。缅甸经济银行是缅甸国务院批准的、唯一一家可以受理跨境人民币业务的银行。无从选择的优势让其变得强势，基本都是“他说了算”。“两国银行间的商业合作，在缅甸要去请示国务院，这些为我们开展合作制造了障碍。一个会谈，我们一般要提前三个月运作，留出时间给缅方报请各个政府部门批准。对于缅甸经济银行，所有的大事小事只能等待银行总经理一人的回复或签字，看邮件前要先看是否注明总经理回复，其他人都说了不算。”谈及两国的差异，裴蕾道出了一些令她印象深刻的细节。

    大家感觉像一座“空中花园”的方案最终以建行云南省分行与缅甸经济银行签署的《人民币代理结算协议》落地。协议中的一些业务已经令很多普通型企业受益，比如中缅汇票业务。在2009年刚推出时，一年只有几笔。近些年来，缅甸政策发生了变化，进口货物时开始允许使用人民币。于是，自今年，中缅汇票业务已经进入发展期，上半年约有一亿多人民币的业务量产生。

    中缅汇票业务主要为进出口企业向缅甸支付保证金提供便利。在缅甸，做进出口贸易时，要先存入到银行一定比例的资金，贸易完成后再退还，这些资金就叫保证金。缅甸经济银行承担部分政府职能，要代政府收取保证金和税金。以前的保证金只能用缅币、欧元和美元，现在可以用人民币。由于在缅甸做生意的公司很多也是中国境内的企业，他们拥有人民币并看好人民币的稳定，所以，企业更愿意用人民币支付保证金。以往，企业经常要携带大量现金出境交纳，过一段日子还要把这笔退回的现金带回，风险很大。云南云瑞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杨红光为此深有感触：“想当年带着钱来回跑真是后怕，携带现钞有不超过5000元的上限规定，但我们做进出口生意的超5000的时候太多了，真是不敢走。现在我就来银行办一张汇票，来回口袋里装张票据就行了。”杨红光说的汇票即是中缅汇票，缅甸经济银行核实汇票后通知货物部门放行，退保证金时仍然通过汇票退回来。

    保证金和税金的通畅支付为贸易创造了更好的条件，让中缅银行间的合作愈发紧密。每天，贸易都在发生，保证金稳定进出带来的沉淀，也为国内银行发挥着作用。

    建行云南省分行国际业务部、建行云南省瑞丽支行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