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拓

    2012年的最后一天，纽约金价收于每盎司1675.8美元。尽管黄金价格在去年上涨了7%，但基本否定了去年大部分时间里所有经济评论家关于黄金价格会轻松突破2000美元大关的预测。今年年初，各大机构又开始大胆预测，摩根士丹利预计2013年黄金平均价格将升至每盎司1853美元，德意志银行预计将涨至每盎司2000美元，瑞士信贷预测将涨至每盎司1840美元，德国商业银行预计均价将升至每盎司1950美元。

    做出如此推断的逻辑很简单：即为应对危机或摆脱经济低迷的困境，各国政府都会大力推进类似四万亿的刺激财政政策和QE3的宽松货币政策，而两类政策的结果必然导致通货膨胀。黄金是应对通货膨胀的最佳利器之一。在这样的政策背景下，黄金没有不猛涨的道理。事实上，这种推断只猜中了前一半。

    从2009年至今，各国的刺激财政政策和宽松的货币政策层出不穷。最有创意的要属连零利率都觉得不过瘾的日本政府，近期相继提出无限量的宽松货币、负利率以及人为设定通货膨胀目标等终极举措。但反观黄金价格，在去年10月勉强创出每盎司1900美元的纪录后掉头向下，连跌半年。各大机构近期预测也纷纷变脸。为什么会发生人为制造通货膨胀和黄金价格走低这样的悖论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先看看是什么因素改变了购买黄金的预期。黄金的价格和一切经济因素有关，但其中最重要的决定因素是美元代表的购买力。美联储连续推行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后，所有人都预期美元贬值，于是点燃了黄金的购买热情。但大家很快发现即使是如此激进的货币政策也没有创造出美元通货膨胀，美元在美国国内的购买力相当稳定。除了美元作为国际货币可以转嫁通货膨胀外，另一个主要原因在于美联储释放的基础货币仅仅在金融机构间传递，没有更多的企业和个人愿意持有。货币并没有充分流入实体经济，也就没有通过货币乘数派生出广义货币供给M2。这正是货币内生理论的内容。如果货币政策真的那么有效，或者政府可以直接决定M2，日本就不会有通货紧缩的二十年。

    我们如今面对的危机是一场前所未遇的，涉及世界几乎所有主要经济体的债务危机。这种债务危机与80年代和90年代的拉美债务、亚洲金融危机有着本质区别，即经济体所欠的不是外债而是内债，是自己欠自己的债务。所以最终的结局也不能如拉美债务危机和亚洲金融危机一样，对外赖着债务不换，对内货币一贬了事。

    危机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主要经济体在二战以后的婴儿潮逐渐退出生产领域，而新增人口无法弥补上代人口红利消失的缺口，同时过度的社保和福利体系透支了未来。尽管世界人口总量仍在增长，但人口增加集中于不发达国家和地区，无论从生产、还是消费的角度，对于全球经济增长不是明显的红利。贫富加剧则是另一个推波助澜的因素，旨在解决经济增长总量问题的刺激财政政策和的宽松货币政策都反而激化了结构性的贫富加剧。

    当年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明确约定了健康财政的指标，其一是公共债务不超过GDP的60%。而现在的主要经济体的财政完全无视此规则。发生危机的希腊公共债务对GDP的比重是160%；意大利是120%；葡萄牙是100%；早晚要出更严重问题的日本是230%；美国超过了100%；即使被视作欧元区信心两大支柱的德国和法国也超过了80%。这些债务不是政府可以凭空抹掉的数字，而是背负在这些国每一个国民身上的幽灵，只能靠自己节衣缩食偿还，别无它法。

    实业回报率的低迷和失业率的高企直接说明了商品生产是过剩的。仅仅是中国制造就可以满足世界主要基础原料与低端消费品一半以上的需求。一方面是庞大的债务阴影，另一方面是生产能力的过剩，未来经济的真正走向将不是各国政府可以用政策左右的通货膨胀，而是通货紧缩。

    从其他发达国家已经发生的债务困境，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一切内部债务在规模足够大时，无论以什么形式存在，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解决（银行不良贷款、增加税收、发行新债券、出售公共资产等等），都会对经济产生通货紧缩的效应，而这种紧缩效应远比任何相反的经济政策的作用力更大。

    （建行国际业务部）

    （文中观点为个人观点，仅供参考，不构成指导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