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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物

发布时间:2013-06-26

 

 

 

 

  

 

 

 

 

 

■ 本版图片/于洁(山西省分行)

 

编辑手记

 

一碗面南来北往

    这一期风物的“山西面食之旅”,说来有些偶然,没有刻意的策划,不管是文字还是图片都是刚巧遇上。山西媳妇“遭遇”江南食客,孙林洁是个典型的山西煮妇,吃着山西的面食长大,她眼里的面,带着山西人精于生活、善于创造的个性,有着一份热乎、柔软的生活况味;邓洪卫是个对面食情有独钟的地道南方人,他所经历的一路咳嗽的“吃面之旅”带着股戏噱劲儿,像他笔下的小小说,世像万千、热气腾腾。一北一南,笔锋交错,没有历史的考据,也不是技艺的习录,絮絮叨叨,生活自然就流淌了出来。

    赵珩有篇写“面”的文章叫《南浔双浇面》,曾经对南北的面食做过一个比较,颇有意思。他说,面的特色南北不一。北方的面条,工夫多花在面上,像山西人做面食是出了名的,花样品种数不胜数,但浇头却是一般。南方人刚好相反,吃面重在浇头,也就是汤要好,面则次之。名家点评美食,自有一股不容质疑的权威性,但草根食客对美食的品头论足,却也另有一番滋味,带着家常的妥帖,没有距离,道来说去,都是滚滚红尘里冒着热气的日子。

    孙林洁和邓洪卫“写”面,于洁“拍”面,均非名家,亦非名物,只是一碗面之间的南来北往,权当是风物的一次“打尖歇脚”吧。

    赵珩在《老饕续笔》里说,他写的都是饮馔,却又不单纯是写饮食,那里面有着他所珍视的回忆。所以,作为编辑,还有一点奢侈的愿望,希望看客也能领悟出一些饮食之外的什么,共鸣也好,回忆也罢,也算是给予的犒赏。

    打住。

    客官,吃面吧。

 

面俱到

孙林洁

    虽然生在山西,长在山西, 但我是在三十五岁之后才开始喜欢上面食的。

    据我的不完全统计,山西人对于面食的喜爱,是男人胜于女人的。一家三口,如果有两位男性,决定每餐的品种,面条必将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儿时住在乡村,记忆中最经典的画面,莫过于日正中天,阳光普照的墙根下,十几个大老爷们一字排开蹲下,每人手中一只搪瓷大碗,大到足以把脸埋在其中。狼吞虎咽,吸溜作响,风卷残云的,正是风头正劲的面条。

    不必担心蹲着吃饭不利于健康,那才叫酣畅淋漓显功力;也不必在意吸溜作响没有绅士风度,人家说了,那是对美味最好的肯定。

    乡野山村如此,市井饭局也不例外,任你珍馐美馔轮番登场,海鲜鱼翅千帆过尽,最后必来一碗面条压轴,如若不然,断断不能就说吃好了的。缺一份面条垫底,回到家中头一句话就是来碗面,来不及精炒细作,最不济也得一碗方便面打发,家人疑惑你不赴饭局去了嘛?”“没吃饱!敢情——那些佳肴美味都不及一碗面来得实在啊!

    不像有些面食有极强的地域标识,说起拉面就连着兰州,说起烩面就想起河南,山西的面可谓包罗万面俱到。从制作手法上有手擀面、拉面、刀削面、刀拨面、剔尖等挂一漏万;从形状上有猫耳朵、鱼鱼、柳叶、面片等不一而足;从烹饪方法上有烙饼、水煎饼、锅盔、卷薄馍等精彩纷呈。不仅外地人看得眼花燎乱,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不敢夸海口说已经遍尝了山西面食。

    的确,山西的面食博大精深,单一的食材被聪敏的人们赋予了丰富的表现形式,其种类的多样性也正蕴含着山西人精于生活,善于创造的个性。哪家变着花样的做面食,哪家的媳妇必是手艺巧的,哪家的气氛也必是和乐的。同是手擀面,今天是宽的薄的,明天是窄的厚的,今天是刀切的,明天就改刀拨的,都是吃面,却吃出了不一样的滋味,不一样的感觉。更别说脚蹬独轮车头顶刀削面的,拉出的面条根根穿过绣花针的,那是臻于化境的大师大厨,只说寻常人家,哪个没有几种拿得出、叫得响的当家面呢?

    早些年,细粮不宽裕,为了给家人换换口味,心灵手巧的主妇们便用玉米面掺少许白面、豆面做成三合面,权作改善;也会在为全家做汤面时,偏心地捞出一碗面条来,用盐、醋、葱花调了,慰劳家里的男劳力;再贫困的家庭,老人过寿时,也会上一碗一根面做成的长寿面,寓意福寿绵绵不断。时过境迁,生活富裕后,人们还是时不时会做一次三合面、吃一次调和面,回味一下那难忘的岁月与生活的原味。

    在山西,有一种面做出的馒头是独一无二的,那便是产于阳城县东乡一带的芽麦面馒头。顾名思义,就是用出了芽的麦子磨成面粉蒸制的馒头,吃来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在旧式的炉火上烧烤焙干后,更是酥脆可口。早些年学生外出求学都是以此做干粮,常吃不厌,现如今一到过年颇为抢手,已形成集团式机械化生产规模,正是居家旅行之必备,走亲访友之首选。话说这馒头的来历也是歪打正着,一年夏季多雨,新收的麦子受潮出芽,一户裴姓的人家见弃之可惜,便制成馒头充作干粮,谁知一吃竟香甜可口,引得乡邻纷纷效仿。有的地方麦子不出芽,还专门洒水捂盖催发,成为本地区一道独特点心,从而也论证了一个真理:一招鲜,吃遍天,皆在敢于创新也!

    俗话说的好,红花还需绿叶配,再好的面,没配料也吃不出滋味。山西面食的配料更是五花八门,省府太原一家面食馆,光面卤子就有108种,尤以炸酱的、西红柿鸡蛋的、酸菜肉丝的最为经典。有讲究的,吃卤面,必须用豆角辅以蒜汁;吃酸菜面,必加芝麻盐,否则就觉吃得不尽兴。连我家中小儿,也讲究吃西红柿鸡蛋的,面必须是扁薄的;炸酱的,面必须是浑圆中细的,否则就称吃得不完美。那架式,哪是吃面,分明是在按艺术品的标准来要求嘛!

    当然了,这所有的配料中,万万不能缺少的就一样——山西老陈醋!任你荤素搭配风情万种,中西协调争奇斗艳,没有了老陈醋那画龙点睛的一味,再色香味俱全也空留遗憾,白费功夫。

    “迟饭是好饭,不擀就是拌,在山西人的俚语中,这擀的拌的都是面食,山西人对面食的钟情热爱可见一斑;回家饺子起程面,在山西人的情感中,游子回家要吃团圆的饺子,外出时则要吃热热乎乎的面条,让丝丝缕缕的情牵挂着你,柔柔软软的意温暖着你,让远行的路不再孤单,让返程的归期尽可能提前。

    都说山西人保守恋家,恋就恋那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我想,这中也必有那煮面条时氤氲的热气,吃面条时热腾腾的场景。这份热乎,柔软、熨贴、养胃、关心,再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了,难怪山西的汉子们都爱吃面,我这山西的煮妇返璞归也就不足为奇了吧!(山西省晋城分行)

 

吃面 吃面

邓洪卫

    虽是南方人,却不喜米饭喜吃面。世界面食在中国,中国面食在山西。对山西的向往就是从面食开始的。三年前,受命到山西采访,所以有了尽情品尝山西面食的机缘。

    到山西的第一晚,主人热情洋溢,向我们介绍山西面食的文化,山西面食的起源,山西面食的品类,山西面食的特点,等等等等。耳朵入神地听,眼睛却盯着品种繁多的面。说完了吗?没说完。吃吗?吃吧。边吃边说呃。各个品种尝一尝,各种调料都蘸一蘸,我喜欢口味重,所以要多和酱,多放辣。油浸浸的,辣稠稠的,大口大口地吃,吃得满身是汗才过瘾。但我生性拘谨,不善言辞,一桌子人,更不敢放肆,只能小心地吃。小心地挑面,怕用力小了挑不起来掉到桌面上,怕用力大了,挑空了溅出汤来。挑到面小心地往嘴里放,小心地嚼,小心地咽,怕咽得急了,呛着喉管。还要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有一杯没一杯地喝酒。虽然主人笑颜悦色,但终不能失了体统,面儿上的东西还是要过得去的。

    接下来每餐必面,多面,一面多吃,多面多吃。主宾间也像面条一样在一牵一扯一拖一拉中熟悉了,吃起来就相对随意。就想啊,山西地处北方,是塞外和中原的咽喉之所。性格呈两极,既有北方人的豪爽热情,也有中原的精致稳重。所以出关羽、尉迟恭这样的名将,出白居易、柳宗元这样的名士,小说有罗贯中纵横捭阖论三国,也有赵树理山药蛋派的民间物语。如面。山西人喜吃面。既可以看出他们的保守,也可以看出他们的专一。他们可以不厌其烦地把人们看来最普通的面想出各种花样来做来吃,耐心到了极致。南方人更精致,也讲究吃,他们讲究的是吃的花样,什么都敢吃,专注于一样食品的一种上佳吃法,绝不会在一种食品上做出这么多花样来,花样再多,吃上天去,不也是面嘛,能吃出山珍海味来?不能。山西人专注于一种食品的多样吃法,是对面文化的深度推崇,情感上的高度迷恋。山西人是重文化的,五千年的华夏文化看山西。山西人的本土观念非常重,无论离开家乡多远多久,只要看到面就想起家乡,在异乡吃面与家乡吃面感觉和味道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他们踏上家乡的土地,第一件事就是吃碗家乡的面,吃了家乡的面,才算真正回到了故乡。我们在山西吃面,从中间的太原往南吃,再转一圈往北,一路吃到古时边塞要地大同,魏孝文帝曾在此定过都,后来迁都洛阳。一路上吃面品人,渐入佳境,到大同吃到高潮品到极致。几天的交往中,山西人的热情像一碗面汪在心中,他们大碗敬你酒,给你递名片,没带名片的把电话号码工工整整地写在纸上,一再说,有空来呃,一定要来呃,如果有亲友来,可以联系呃,我们这离草原近,我们可以私驾带你去看草原,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当下,您还是好好喝酒,好好吃面!常听人说山西人小气,抠门。其实这话只说对一半。山西人对自己小气,抠门,对客人却非常热情大方。山西人自己吃面,重在面,对汤不太讲究,浇点醋就能吃两碗面。而招待客人却讲究得很,弄出各种汤各种面来。他们极真诚地说,你可以记不住我,我比较简单,可是你不能忘记你吃过我的面,你在家是吃不到这面的,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吃到这样的面,那么,你记住面的同时,顺带记住我吧,面越吃越浓,情谊越交越厚,像这面一样长来长往。

    我贪啊。这样好吃的面带也带不走,只有狠下心来吃。我们南方把米面当主食,吃到最后,喝到最后,说,上点什么主食呢?上碗面吧,长来长往。山西人却在开始就上面,面不在碗中,在盘里,煎炒烹炸,把面做成一道菜。一桌酒席,从头到尾,我都在吃面,吃面。我的南方人的娇乖的细嗓子,哪里服得了这暴暴的宽宽的北方面。我的嗓子发干、发炎,到大同的时候,已经控制不住,一声一声地咳嗽起来。同行的是位美女,说,你面吃得太多了哎,面干呀,有火呀,你是被面里的火气冲的。大同的两天里,我一边吃药,一边吃面。最后一天晚上,终于有所控制。却又忽然想到,在山西的一周里,虽然天天吃面,吃了各种面,还是差点什么?于是,一个夜晚,悄悄出来,不奔别处,而是奔夜市中一处不起眼的排档面馆。主人是一男一女小夫妻,二十出头的年纪。我看到那个俊朗的青年,长相如电影明星,只见他摆好姿势,身子微往后倾,面盘托于左手,飞刀捏在右手,像个拉小提琴的艺术家。手起处,飞刀落下,面条如流星落入沸腾的锅内。真个是: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怎一个潇洒了得!

    面端上来了。我浇了调料,放旺了辣子,甩开膀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吃的声音很响,吸着鼻子,抹着汗,叭唧叭唧嚼,嚼得大汗淋漓,每一根汗毛都往外呼呼出气,浑身舒坦。三块钱的面,我吃得很吝啬,吃得很干净,连一点汤汁都不剩。

    那是我在山西吃的最后一碗面,吃完了面,我继续大声咳嗽,一路咳到北京,再从北京咳到江苏盐城。在盐城咳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好了。

    在山西吃面,记住了面,记住了人。别处的面味只在入口的瞬间,没有回味,山西面嚼在齿上,味在齿尖,在舌尖,在胃在心,是一个过程。用咱们盐城话来说,到嘴到肚,爽口爽心。(江苏省盐城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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