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穿山造趺是宁波一带庙会上深受欢迎的民间艺术项目，五对装扮一新衣着鲜艳的金童玉女高高在上，威风凛凛图／CFP

周德兴老人作为穿山造趺的第五代传人，他已培养出了第七、第八代艺人和艺苗。他还有一个心愿，就是希望造趺代代相传。

 造趺一直是民间庙会上最令人瞩目的节目，由于演员站在人肩上表演，高出人群，加之技巧惊险，还有精彩剧情，因此，人们常说：“造趺一出来，场面就热闹。”

《镇海县志》记载：“造趺，两人为一对，由10岁左右儿童扮演各种戏剧人物，站于成人肩上，称‘天盘’或‘上盘’，肩负者称‘地盘’或‘下盘’，负童而走，随锣鼓节奏，摹拟戏剧动作，上下配合默契，流行于穿山一带。”造趺，又名“肩背戏”，亦称“造型”与“造脸”（画脸谱）戏，俗称“马嘟嘟”。 造趺的造，即造型、造脸(画脸谱)之意，趺即盘腿端坐的意思。男女少年站在青壮年男子肩上，边舞边唱、念、做、打，常见于庙会及重大节庆活动，站立在肩上的叫“天盘”，下面行走的称为“地伴”。

穿山造趺

160多年前，东海黄峙港畔有个叫荆堤的村落，一种俗称“肩背戏”、“马嘟嘟”的民间文艺活动十分活跃，尤其是逢年过节、庙会和大庆，这种民间戏就成为必不可少的主角，这便是现在浙东北仑柴桥穿山造趺的前身。穿山造趺以“地盘”为舞台，穿梭活跃在人山人海的游行、庙会等各种庆典活动中，由于演员站在成人的肩上，所以高出人群，给人以“木秀于林”之感。天伴集唱、念、做、打于一身，以表演传统经典剧目为主，再加上天伴又身着人物个性鲜明的外衣和装饰，喜庆色彩十分强烈，所以更为令人注目，被形象地称为“流动的戏台”。

■　本报特约记者　石志藏／图文

    穿山，是浙东黄峙港畔的一个村落，从前叫荆堤村，“荆”源自宋朝王安石（王荆公）曾在此当县令“筑碶拒咸”，当地百姓为纪念王安石而名，这里也是名闻遐迩的民间艺术——造趺的诞生地。

    一

    清晨，我驱车赶到穿山村，去采访造趺传人周德兴老人。下车后，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让人感受到穿山历史上曾经是百年老渔港的遗韵。在路口，我向当地人打听造趺的传承者德兴老人家住何处，热心的穿山村民围扰来说：“知道，知道。”其中一位老者还陪我去德兴老人家。一路上，老者见我有些文化人的样子，又听说是来找德兴老人的，带着浓重的宁波方言笑着问：“侬是否来了解阿拉（宁波方言：我们的意思）穿山造趺的？”我点头称是。

    穿山洋井弄10号，德兴老人的家。德兴老人所住的是浙东风格的五架屋砖木建筑老房子，从房子外貌看，起码有上百年历史了，但木结构的老房子依然很好。

    走进德兴老人家的院子，一问，才知道老人不在。原来，周德兴老人每天起得很早，他已从当地的集镇买菜回来，吃过早饭，到村子的海边转悠去了。

    正在娘家做客的德兴老人的女儿热情地说：“您先坐一会儿，我去村子里找。”

    一会儿，德兴老人随女儿回来了。

    我说明了采访穿山造趺的来意，78岁的德兴老人兴致一下子上来了。他说，关于穿山造趺，不知多少拔人来采访过他，有报社、电视台，还有文化馆的。

    是呀，德兴老人作为造趺的传承者，已成为当地的新闻人物了。

    二

    造趺，又名“肩背戏”，亦称“造型”与“造脸”（画脸谱）戏，俗称“马嘟嘟”。造趺的造，即造型、造脸(画脸谱)之意，趺即盘腿端坐的意思。男女少年站在青壮年男子肩上，边舞边唱、念、做、打，常见于庙会及重大节庆活动，站立在肩上的叫“天盘”，下面行走的称为“地伴”。

    从前，浙东行庙会时，由于游观人群似海如潮，一般节目往往被人群所遮掩，后面的群众很难看到。而造趺由于演员站在人肩上表演，高出人群，加以技巧惊险，还有剧情，因此，格外吸引人。所以，人们常说：“造趺一出来，场面就热闹了。”

    穿山村靠海，历史上曾为著名的穿山港，港口与上海、舟山、台州等地通航，不仅是浙东货物的集散中心之一，也是渔货的交易地，故旧时村中男子常以肩挑手拉腿跑做脚夫谋生，穿山曾有个“脚夫会”。由于脚夫脚力好，适合做地盘。

    穿山造趺始于清道光十九年（公元1839年）。当时，穿山村有人去宁波，在庙会上被这种肩背表演的艺术形式所吸引，后借鉴移入穿山村。历史上，穿山村附近的芦江庙会规模宏大，往往会隔年举行一次，时间通常是农历二月初一至初五，穿山村就以民间艺术形式造趺、高跷、狮子窜形式参加庙会。初次参加庙会的造趺，当时以少年扮童男童女或八仙骑在成年人的肩上，但不表演，百姓俗称“马嘟嘟”。这是造趺发展的初始，到了清光绪年间（公元1875－1909年）造趺发展为成人双肩立童，少年扮“活观音”及《借东风》等剧目中的人物，但没有唱和舞蹈，只是从原来骑在成人肩上发展成站立在成人肩上。到1912年后，又发展成“天盘”扮演戏中人物，能唱会舞，“地伴”也能配合动作的独特民间歌舞形式。由于肩背表演的局限性，当地村民逐步把肩背改进成肩坐，后又改变为肩站。

    1912年后，造趺成为肩上的孩童会唱念做打(称天盘)，地上的成人配合孩童的表演舞动脚步(称地伴)，因此造趺又有了肩胛戏之称。天盘有了表演，对地伴的要求更高了，如天盘表演追打，地伴则需紧迈圆步;天盘做亮相动作，地伴必须停顿立正;天盘演唱时，地伴必须踏步、跺脚或转身加以配合等等。人们看造趺无非两个形式，一是看巡游，即看人物造型，二是看表演，造趺表演时，先是全体出场，继之绕八字，走圆场，然后逐对表演。穿山村造趺传统剧目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雌雄金钱豹格斗》、《春草戏贪官》、《岳云与金国公主交战》和《薛丁山三请樊梨花》共五对。

    查当地《镇海县志》，上载：“造趺，两人为一对，由10岁左右儿童扮演各种戏剧人物，站于成人肩上，称‘天盘’或‘上盘’，肩负者称‘地盘’或‘下盘’，负童而走，随锣鼓节奏，摹拟戏剧动作，上下配合默契，流行于穿山一带。”

    三

    说到兴头上，德兴老人从屋里捧出了一沓有关造趺历史的材料。里面有手抄的《穿山村民间舞蹈造趺发展史》、《穿山史志》，出版的《中国民间舞蹈集成浙江省宁波卷》、《宁波民间舞蹈》等。

    穿山村主姓丁、周，因此造趺第一代艺人为丁、周二姓的祖先。

    第二代艺人周尚秀，因体魄强壮又精通武术，人称“武壮”。约于清朝光绪年间（公元1875年）将肩背戏的造趺改编为造型戏，表演者扮演活观音等剧目。

    第三代艺人丁月林（生于1870年）将原名造型戏更名为造趺。

    第四代艺人丁玉清（生于1904）因父传授，曾扮演天盘中的小罗春和金钱豹等角色，先后教艺了天盘打花鼓、大补缸、金钱豹、双看相等二十多套剧目，多次应邀去外地重大庙会献艺。建国后，当地政府十分重视这种独特民间艺术的传承，又由于老艺人的热情传艺和指导，穿山造趺队得以发扬光大。

    第五代艺人周德兴、王静波，周德兴任现造趺队总务兼古、时装剧的编导及化装，王静波现任造趺队编导兼古装剧目的导演。此外，象丁阿根、丁象藏、丁荣法、王静波等艺人虽年过半百，但十分喜爱造趺，兼任了排演教练。

    第六代艺人为丁荣祥、周吕长、王静祥、楼名珍、周方群、丁而荣、王静华等三十多人。曾应邀多次参加外地游行表演，扮演的节目有《兄妹开荒》、《平贵别蜜》、《双下山》等。

    第七代艺苗有周旭君、周幸峰、顾东波、楼裕君、周欢春、周振雨、周依会、丁剑平、楼丹娜、楼维娜等，这些人是当地小学造趺艺苗基地的小学生，均为天盘角色，穿山造趺后继有人。

    四

    德兴老人作为穿山造趺的第五代传人，他已培养出了第七、第八代艺人和艺苗。

    德兴老人说，造趺戏要紧的是天盘和地伴配合默契。德兴老人9岁时开始当天盘，后来也做过地伴。他笑着说，当年站在他肩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当上外婆了。他儿子做过地伴，孙女则是天盘。那时儿子背着孙女经常出去看演出。如今，他的孙女也培养成为天盘了。

    穿山造趺历来都是附近一带庙会上深受欢迎的民间艺术项目，五对装扮一新衣着鲜艳的金童玉女高高在上，威风凛凛。庙会上人山人海，他们的人最高，老远就能看得见。初见造趺的人不禁会问“这是真的吗？”下面的人看到上面的孩子往往不相信，还以为是木头人。等孩子们一开腔一表演，又是一片惊呼：“真的，真的，还会唱呢！”德兴老人描述起这些，禁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确实，想要挑几个敢站在大人肩上面的孩子也真不易。孩子们一站上去，全靠下面的大人扶住他(她)的小腿肚。如果腿打颤，不敢站、不敢看，那就别说唱念做打了。造趺讲究的是天盘和地伴的配合，天盘在上面又舞又打，天盘之间也有各种各样的对手戏，这就需要地伴配合好天盘的各种动作；如果一个往前，一个要往后，两人非得跌跤不可。人们看上去都是天盘在表演，其实地伴是基础，同样十分重要，更何况上面孩子的安全，大多掌控在下面地伴手里。

    回想起小时候当上天盘，德兴老人笑称那是“因为有东西吃”的缘故。每次出去，总有人挑着两个箩筐，装着看客给的好吃的东西，待演出结束，大家就分着共享。记得自己第一次出去演出，一路上都在想家，可一到现场，就高兴得什么都忘记了。

    德兴老人当了几十年教练，认为现在的孩子越来越活络了，孩子们唱词、台词记得越来越好，演得越来越逼真。可是管理也越来越难。那是因为现在的孩子比以前要娇气。有一次临近演出，两个孩子突然不见了，害得他心急如焚。由于地盘在下是气力活为主，所以十分辛苦，通常情况下，一个天盘以前得配三个地伴，现在一般只能配两个，因为青壮年人大多要上班，不好找。德兴老人说，眼下穿山村大概有百来号人能做地伴。每次排练，他们穿的鞋他都要操心。因为有一次一个地伴穿着皮鞋训练，结果脚不稳，上面的孩子栽了下来，孩子脸上至今仍留下好大一块疤。

    “但如今出去表演比以前开心多了。”德兴老人说，现在一有演出，老中青全都出来看，人山人海，过去人也多，但大多是老年人。

    五

    德兴老人还有一个心愿，这就是“希望造趺代代相传”。

    德兴老人只念了四年书，文化程度不高，却写过很多造趺剧本。造趺戏的唱念做打，地伴走场的线路，都装在他的心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金钱豹》、《春草闯堂》等都是造趺的传统剧目。德兴老人在传统戏基础上，作了创新，编写了《兄妹开荒》、《双下山》等新剧目。因为总是在人山人海的庙会等大场面上表演，最令人担忧的就是演对手戏的两个人突然被人群冲散了。有一次，演《王大娘补缸》的两人，这边的补缸匠喊着：“里边走出王大娘，王大娘！”那边，扮王大娘的天盘却被人群冲得八丈开外，怎么赶都赶不过来补缸；孙悟空要打白骨精，可是白骨精有时却被人群冲得老远，怎么打也打不着。

    造趺现在不仅是宁波市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且还是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年逾古稀的德兴老人眼下最大的心愿是，造趺艺术能代代相传。好在村里56岁的周翠珠已传承了德兴老人的技艺。德兴老人说：“她搭配衣裳可比我强多了。”现在造趺戏有了新“戏法”，由于女地伴力气小，只能扛着木天盘，一则是为了应付表演者的短缺，二则也可营造人多的大场面。

    正在我采访时，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口喊德兴老人为“阿太”的蝴蝶般的小女孩， 德兴老人眼睛笑成一条线，指着对我说：“这是我的重孙女，她现在会做天盘了。”（宁波北仑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