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草」

直到查出录取结果，我才如释重负，高考是场超长赛制的马拉松赛，大部分中国人一生至少要两次全身心地投入这场全民竞技运动，一次是自己考，一次是陪孩子，后者劳动强度和复杂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前者，稍有差池，就可能前功尽弃。

像今年浙江646分考生被三本院校捕获，这种在马拉松赛事中，被列入花边新闻的乌龙事件，发生在寒窗苦读的考生身上，实在令人痛惜。这种失误根本无法补救，或者委屈自己，高分低就，或者回头复读，来年再战，十二年心血付之东流。当然也出现了被揶揄为不是胆识过人就是撞大运的，以459分挺进天大、495分杀入山大这样碾压985、211的重大利好事件。俺一北京朋友的孩子，400多分被同济提前批录走，全家都跟范进中举一样，一连几天分不出东南西北。

这种极端事件几乎都发生在合并本科录取批次省份。往年有一二三批划分，三本考生根本没机会投档上批次学校，当然有分数线兜底，高分考生也不会误入歧途。今年好了，所有考生、学校一锅炖，“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和“一失足成千古恨”同样成为今年高考期间令人瞪目的新闻。

教育部门的解释是合并本科录取批次，可让不同高校平等竞争，倒逼高校提升办学水平，也可让考生不必纠结一二三本，根据个人兴趣爱好以及志向选择高校专业。这个解释看似合乎情理，却忽视一个关键问题，谁负责把政策传导给考生家长？现在教育主管部门、学校、考生、家长基本处于“军阀割据”状态，各扫门前雪，主管部门只管制定政策，学校只负责灌输知识，学生两耳不闻窗外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孩子们从考场出来后，被学校告知要三小时内离校，从此你我两清，相忘于江湖，像填报志愿这样最需要专业指导的环节，就靠家长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探听了。

要在近千所本科院校、几千个专业中挑选出适合孩子的学校专业，跟大海捞针一样。而且随着高考逐年改革，填报志愿成为一门高深学问，什么平行志愿、专业清、分数清，什么投档线、提档线，什么提档、滑档、退档，哪一项没整明白，都可能抱憾终身。为搞清“服从调剂”规则，我夜以继日网上、网下奔忙，研究各项政策，请教各路专家，终于搞清楚这条不可理喻的规则。以山东省今年平行志愿填报为例，可填报12个院校，每个院校6个专业，每个学校后面有一条是否服从调剂选项。如过了学校提档线，投报专业有名额，这条规则形同虚设。最怕是过了学校提档线，六个专业已录满，服从调剂，可能去了不相干专业，不服从调剂，则直接退档，哪风凉哪去，等征集志愿时，去挑剩的学校捡漏吧。

我被这个“服从调剂”折磨的寝食难安，闺女要学中医，专业志向明确，最容易填报，但谁能想到中医院校要凑上6个中医相关专业那么难，什么食品质量与安全、制药工程、英语、日语，还有让人恐怖的护理专业，往年就有励志到北大读临床的孩子，最后被调剂到护理专业，这些专业还不允许转医学，录到这样专业，上还是不上？我算是理解一个同事给儿子报志愿，一夜白了半个头的焦虑。

我真想给山东省教委写封信，探讨一下为何要出台这项抹杀个性的政策。全省今年48万考生，有多少孩子因这项政策，去了不喜欢的专业，上大学后要一门心思转专业？这不是山东人为难山东人吗？倒是搞出今年最大乌龙事件的浙江省，实行一个专业一个志愿、一共80个志愿的规则，比较符合人性。但这就跟今天美好生活是革命先烈用鲜血换来的一样，不知饱含了多少孩子和家长的痛苦和泪水。每一项改革都不能排除出错，但在关乎孩子一生命运的事情上，最好不要试错。

好多家长被搞得焦头烂额，直接去找了辅导机构，一对一的数万元，批发的也要几千块，而且在投档前几天，根本排不上号。闺女两个要好同学都走了这条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俩第一志愿都落了空，倒是我这个非专业人士一举中的，可见这些服务机构的专业水平。

前两天，我在《光明日报》看到篇豆腐块，点评了志愿填报乱象，建议为志愿填报提供更多公共服务，可究竟由谁来提供这项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