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垛 · 金钱草

俺一向认为冯唐的小说不适合拍影视剧，一股腥骚味儿，其笔下人物，基本都可划入反革命手淫犯行列，连和尚、太监都不能幸免。尤其是《北京三部曲》，没啥故事情节，没有像样人物，主要笔墨都用来描述下半身肿胀了。俺一直怀疑，在冯唐青春期，真有张建国（《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中人物）这么个老流氓存在，给少年张海鹏（冯唐原名）开了蒙，帮他确立了黄色写实主义文学观。

韩庚、范冰冰版《万物生长》就是例子，韩庚怎么演都像装，范冰冰越用力越矫情，原著明明主打下半身，编导非把它改装成上半身，结果韩庚把文学男青年的痞子气演绎成猥琐气，范冰冰把社会女青年的女人味儿升华到野鸡味儿。这跟拖拉机改装成越野车一样，跑路都吃力，还动辄玩车震。俺鼓了几次勇气，都没能看到底，不知是韩庚毁了范冰冰，还是范冰冰毁了冯唐。

听说《北京，北京》被改编成青春剧《春风十里不如你》，还连破优酷播放记录，俺不禁扪心自问，是俺文学直觉错了，还是青春剧开始主打下半身了？在同名小说里，医学生秋水的大学生活可用“喝大酒、摸大奶、拉小手”概括，鉴于《三部曲》的自传性质，俺在其中几乎就没见过冯唐的上半身。倒是女主角小红的上半身被妖魔化，不仅借奶大腰细成为整个仁和医学院男生的女神，还让美国小青年沉迷不能自拔。几位男主送小红的定情物，也都离下半身不远：兽哥哥是汗水、泪水、唾液、尿液、精液、血液、淋巴液七种液体；小白是指甲、头发、睫毛、阴毛、智齿、耵聍、包皮七种固体；秋水是来路不明的七种气体……这要拍成青春剧，哪个青少年经得起诱惑？

说实话，俺对冯唐文字的排序，与他“诗第一、小说第二、随笔第三”恰好相反。他的随笔眼界开阔，文字奇崛，机锋不断，偶有涉黄，也趣味盎然，有种阅读的快感，显然是出自大脑思考，有点“冯唐金线”的意思。小说则千篇一律地聚焦在下半身，读一篇拍案，读两篇就要拍砖。虽然从《三部曲》后，冯唐写作开始向虚构转型，这也是作家写作成熟的标志，但冯唐对“黄道”的坚守，让其作品一脉相承，无论主人公是谁，都像是医学生秋水穿越到不同年代，不管是做和尚，还是做太监，都三句话不离下体。而他的“小黄诗”，不黄时，金句不断，黄时，不堪卒读，特别是当他创造性地用下半身创作诗歌后，直接就从文坛外高手升格为文坛外怪物了。他翻译的《飞鸟集》“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绵长如舌吻，纤细如诗行”，能气活泰戈尔，难怪有人建议他把译作取名《飞屌集》。

俺忍不住上午网追杀了一通《春风十里不如你》，没曾想不仅在这里找到了冯唐的上半身，还结识了秋水的一堆同学、朋友和亲戚，他们交互发生爱恨情仇，用《冯唐的上半身》命名该剧，一点都不过。比如原著只提过一句军训，编导一拍就近20集，正当俺担心八年本博连读160集也打不住时，屏幕上打出几个字“六年后”，秋水们就临近毕业了，由此可看出编导四两拨千斤的太极神功。俺特想给优酷提个建议，是不是该把“原著冯唐”改成“原型冯唐”更为合适？

编剧也有难处，要把一本230页的下半身小册子，硬抻成40集青春剧，不注水怎么办？只能边编边拍，军训好拍，连拍20集；医学戏太专业，略过；感情戏抓人，来个四角恋……前半部戏像小燕子穿上军装参加军训，热闹好看；后半部像西门大官人穿上白大褂到仁和医院实习，生拼硬凑，最终落下国产剧 “前半部集体喝彩，后半部集体吐槽”的通病。

这部青春剧能找到以“下半身”扬名立万的冯唐，虽有收视考虑，也说明市场上原创作品的匮乏。以87版《红楼梦》为例，有原著垫底，120个章回，几百个人物，编导最难决断的是选取哪些材料，而不像《春风》这样无米下锅，凭空给冯唐嫁接半截身子。这不禁让人联想到近些年来，武侠剧反复翻拍金庸，古装剧不断致敬琼瑶，就是因江湖上再难出现此类原创大咖，偶现冯唐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又游离在文坛之外，一心赶超《肉蒲团》、《金瓶梅》，枉费了上帝赋予的好身手。

不过，冯唐并不这样认为，他自称欠上帝十本小说，可上帝要这些小黄书干嘛，普度众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