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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去赶一个集

发布时间:2017-12-27

农历二月二十四,是山西省晋中市榆次区东阳镇赶庙会的日子。庙会是排场最大的民俗,是老百姓翘首以盼的最欢乐的日子。东阳虽然是一座小镇,但据说是元朝突厥人迁徙而形成的。东阳老汉是山西榆次东阳大集上的一道风景线,至今还保留着头上缠毛巾的习惯,特有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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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图/于洁

一个庙会,我赶了二十年。

每年的农历二月二十四,是晋中市榆次区东阳镇赶庙会的日子。到了这一天,一大早,通往东阳镇的大道上,汽车、摩托车、自行车排成一条条长龙缓慢的前行。人多车多,还没靠近东阳镇的路口,远远就看见各色人流交集在这里,买卖声吆喝声配着焦急的汽笛声汇成了一首沸腾的乡村交响曲。

去东阳赶集源于我喜欢上摄影这个行当。1996年初春,我第一次和影友坐着早晨6点的火车去赶集,这一赶就是二十年。东阳镇处在晋中盆地的中心位置,是通往榆次、太谷、清徐三市县的交通要道。由于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每年的农历二月二十四,春季农忙之前,这里就举行骡马交易大会。不用组织,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来赶集。大家在庙会上买卖各种的农机产品、家用百货、衣服鞋帽、干果点心等,再热热闹闹的吃碗河捞面、莜面、元宵、月饼等小吃,再看上两场大戏,这生活就感觉十分的满足。近年来物资种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过去唱主角的牛、驴、骡等大牲口随着农业机械化的进程,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只有马和羊的交易还很火热,现如今狗、兔子、鸽子、观赏鸟、花卉等新品种逐渐多了起来,许多的南方商人也早在10多年前参加进了庙会,带来了南方的茶叶、水果、小吃,当地人民的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不管怎么变化,庙会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热闹劲儿始终如一。

早年的牛马羊集市是在村北的庄稼地里举行,农副产品则是在村子的两条主要街道展开。中午则在村委会对面的戏台看戏。现如今,村子又扩展了一条街,盖起了一排排的三层小楼,牛羊市就迁到了村东铁路桥下的空场地,骡马市则搬到了村外的小树林里,只有农副产品集市还在村里的街道上,围着戏台展开。过去中午和晚上才开锣的大戏也改成了早晨9点开场。

山西的各地农村都有庙会,为什么摄影人偏偏喜欢来这里赶集呢?其实除了这生动的农村生活景象外,最吸引摄影人的是这东阳老汉的打扮。

早年间,东阳老汉的装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们习惯头上扎毛巾,一张张饱经风霜、刻满皱纹的面容,透着憨厚和友善,卷成圈儿的毛巾围在头上还个结,显得轻松和惬意。最吸引人的是那黑色的连襟大棉袄和缅裆裤,束上条布腰带,加上每个人的神态和眼神,处处透着纯朴的民风和东阳人独特的生活方式。随着时代的变迁,这样的装束已经很少了。村子的土房子变成了一排排的二层、三层小楼,交通工具也先后由自行车换摩托车再到电动车,当然穿西装、夹克的老汉也就多了起来,唯一不变的是那头上扎的头巾。不过毛巾的品种也多了起来,除了白羊肚毛巾,也多了暗红的、蓝条纹的、菱格的、小花花的毛巾,虽然许多摄影人不满意老汉们衣着的变化,认为失去了当地特色,但是我们也不能阻止时代的变化啊,老汉们也要与时俱进嘛。

小树林的骡马市上人头攒动,骏马嘶鸣,铃声清脆,场面十分壮观。再看交易的人们,有的高声说价,有的拍肩捋袖,买卖双方穿梭其间,看牙口,抚皮毛,观腿脚,评身板,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东阳庙会交易最多的是羊,牛羊市位于在村东口铁道桥下。热闹的市场里,“经济”们在人群里穿梭讲价,买家挑好羊后与经济老汉一阵耳语,就由经济老汉与卖家两个人手握着手在衣服下面捏价,几个回合后,双方抓着手露出了笑容。这是骡马市交易沿用的古老方式买卖双方不直接交易,由经济在买卖双方衣襟里面用手指捏价交易,有时候价钱谈不拢,双方就大声的争执起来,引得看热闹的人们哄堂大笑,十分的热闹。只有在这里,才会切身感觉到这才是最朴素温暖最具乡土气息的味道,才会真正地融入进老百姓普普通通切切实实的生活中。

主街道的集市上,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大到果树种子、家用农具、各式电器,小到锅碗瓢盆、鲜花盆栽、针头线脑、瓜果点心,凡是农家人用得着的东西,这里一应俱全,最热闹的还是美食。东阳庙会的小吃摊,一家挨一家,简直是山西美食的博览会。拨鱼、猫耳朵、刀削面、莜面切条、凉粉、糊摊、河捞面,吸引着老汉婆姨们带着孩子来大快朵颐,近几年,清徐的灌肠、吕梁的碗托子,太原小店的老汉元宵、忻州的莜面栲栳栳、大同刀削面和平遥的亲疙瘩等美食也进驻东阳庙会,莜面栲栳栳一卷卷竖立在笼中,配上醋调和或是羊肉卤;爽溜溜的碗托子和灌肠,清凉利口,配上黄瓜丝、油辣子、芝麻酱,看着都馋人!老汉元宵现滚现煮,最受老人和孩子喜欢!

人最多的还是河捞面摊子,东阳庙会的河捞面摊有几十家,河捞床子也是多种多样有大有小,木制的大床要两人去压面,铁质的小床小姑娘就可以操作,还有电动的河捞床子就更省人工了。臊子(浇头)的花样就更多了,有用土豆、豆腐和西红柿炒制的,还有把猪肉、羊肉切成块炖出来的。最受老百姓喜爱的自然是传统的打卤,用猪肉片、豆腐块、黄豆芽、土豆丁、海带丝、鸡蛋花等用大锅做好,捞上多半碗河捞面,浇上一大勺卤,满满当当的一大碗。吃完还想吃!

村中心的大戏,9点开锣,去晚了就找不到好地方看戏了。几十年来,来东阳演出的剧团有省里的、晋中市里的、县里的,还有来自太原等其他兄弟市的,最北边的大同市晋剧团和最南边的运城市晋剧团都来过这里。生旦净末丑,你方唱罢我登场,道尽人间喜怒哀乐,为东阳的老乡们带来一出出传统好戏,引来一阵阵叫好声。

二十年的赶集,我目睹了东阳贫穷到富裕的转变,从东阳人的衣食住行上,我感受到了中国农民在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上的巨大变化,这些生活的感受和沉淀,让我真正领略了乡村庙会一年又一年不一样的味道!

 

编辑手记

热爱生活的于老师

■ 本报记者 张瑾

仔细想想,其实和于老师也不算太熟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么多年就见过两面,一次是在南京,一次是在重庆。剩下的时间都是关于稿件的电话邮件往来了。所以,对他不敢说了解。可就是奇怪,有的人天天脸撞脸的,却还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有的人是擦肩而过,却是深刻难忘。于老师属于后一种。

先说那次在南京,好像是一起开个什么会,一大群人。结束后一起去夫子庙吃小吃,坐了个大圆桌,服务员走马灯似的一碗碗的上,我已经忘了都吃什么了,只记得好像有鸭血粉丝汤。大家忙着聊天,似乎对这些吃食并不太在意,只是在说话的间隙有一搭无一搭的尝上一口。于老师就坐我边上,身上斜跨着个大相机,一张圆圆脸,带着小眼镜,笑眯眯的逡巡着,嘴里还念叨着:这可得好好尝尝。直到现在,我还能想起当时他的眼神儿,不是欲罢不能的渴望,有点怜爱,小心翼翼的,好像摆在眼前的不是一碗鸭血粉丝汤,而是一个让人垂怜的小婴儿。特专注的样子。

后来,我编发了于老师的《票证记忆》,他描绘了一个计划经济时代的普通人家的日常,围绕着各种各样的票证展开了一个时代的生活画卷,文笔朴实,生动有趣,读来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心想,一个人得多热爱生活,才能用文字还原出生活本来的样子啊。在他的笔下,过往的生活仿佛都活了过来,站在岁月的那头婀娜摇摆着,本是清苦,却在他的笔下生了馥郁的香气,那是生活真正的味道。

在重庆的那次照面,是报社组织的一次摄影采风活动,作为“摄郎七人组”的一员,于老师拍摄了一组“十八梯”的照片。结束后,摄影师们坐在一起开评片会,记得看过于老师的照片后,我的印象是:用善良的焦虑匆忙打捞了“十八梯”的生活百态。还原了一个带着温度的城市,这些都是习惯于被这个“情绪高亢、金光闪闪”的时代忽略的另一面。评片会上有个细节,是于老师的一张取景于乡村市集的面摊照片。照片的近景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臊子——重点是那个大盆。一位摄影师指着镜头里黑黝黝的大铝盆说:如果要是我来拍这张照片,我一定要先把这些擦干净的。传达生活的美是要把握细节的。于老师听了后,没说话,胖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当时是咋想的,不过,我是站在于老师这边的,可我没敢吱声,因为我不懂摄影,露怯事小,如果此时声援于老师,更将他置于“外行”的境地,反倒成了帮倒忙了。对于那个有点“洁癖”的摄影师的观点,我倒觉得,他眼里的生活一定和于老师的生活不一样,没有对错,只在沉潜的深度不同而已。

当然这是我后来才悟出来的。

这几年,于老师在我的版面上发过山西吕梁市岚县岚城镇的北街村的古庙会,形态各异的面塑花馍摆满长街,他拍花馍,也拍那些做花馍的乡村主妇,盛世有盛世的衰荣,这指尖面团间的绝活儿,面塑手艺人斗艺的擂台,在于老师的镜头里,显得更接地气了。还有让他魂牵梦萦了二十年的山西晋中的东阳大集,缠着白手巾的东阳老汉,集市上的人生百态,从1998年至今,他用镜头记录了东阳20年的变迁,就这一件事,让我打心眼儿里觉得他特别特别的牛!

自从加了于老师的微信,就经常看见于老师在朋友圈里晒美食。逢节必晒,九宫格必要上满,还不包括对他来说一些有特别意义的日子,真是乐此不疲。感觉于老师每天都在忙着做饭和吃饭的样子。和别人的美食照片比起来,于老师的美食照,彻底的原生态,从不修饰。炖肉、小青菜、松花蛋、肉丸子、花生米、饺子、油条、藕片,一应家常吃食,云里雾里似的,一片灰蒙蒙的盛宴,说不上诱人,却透着聒噪的热闹,不讲究,生活的气息却扑面而来。我知道这肯定是于老师拍的,不用怀疑,就像乡村集市上那个盛着臊子的大铝盆,虽然不美,但那就是生活嘛。

写到这儿,我忽然又想起南京的那碗鸭血粉丝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