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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神话

发布时间:2018-02-07

 

 

 

立达苑 · 俞可

西南联大,一个永恒的话题。正在热映的《无问西东》再次为这所为抗战而生的学府谱写一曲田园牧歌。该校1946年解散时,文学院院长冯友兰在纪念碑碑文中赞曰:“联合大学之终始,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自这段溢美之词始,西南联大便在循环往复的追忆中周而复始地神化。

北大教授陈平原认为:“当初的漂泊西南,日后的四海为家,老学生们在‘追忆逝水年华’时,将家国情怀、战争记忆、青春想象以及‘师道’理想糅合在一起,构建起让后来者惊叹不已的‘联大神话’。”

至于西南联大是不是被构建而成的神话,尚有待定论。该校在中国教育史上的地位则无可撼动。

执掌西南联大校务的清华校长梅贻琦有言道:“所谓大学,非有‘大楼’之谓也,乃有‘大师’之谓也。”汇聚名师易,培育大师难。这是判断大学是否一流的标准。至今荣膺诺贝尔科技类奖项的华人共9位,其中2人从西南联大走出;“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共23位,其中6人为西南联大校友;目前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共29位,其中5人毕业于西南联大;曾就读于西南联大的院士更不胜枚举。

杨振宁坦言,“在物理学里的爱憎主要是在该大学度过的6年时间里(1938-1944)培养起来的”,并声称“西南联大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其恩师是物理学一代宗师吴大猷。晚年的吴大猷感叹道:“抗战的一段时间,应是我的研究工作有所成长的阶段,但这段最可贵的光阴,很快地一晃而过,个人成就寥寥,限于能力,更限于环境。这些对于我都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幸运的是适逢其时遇见一批卓越的学生,如杨振宁、黄昆、黄授书、张守廉等,再加上发现了李政道的奇才。”杨振宁与李政道摘取诺贝尔奖,黄昆是中国半导体技术奠基人,2001年荣登最高科技奖得主宝座,黄授书和张守廉分别是美国西北大学和纽约州石溪分校教授。

从西南联大数学系毕业的王浩被学界誉为“那位自莱布尼兹以来最伟大的数理逻辑学家和哲学家哥德尔(G?del)教授的衣钵传人”,执国际数理逻辑学之牛耳。他对哥德尔研究发轫于西南联大就读期间。大一新生王浩在金岳霖课堂邂逅数理逻辑,并“旁听了王宪钧教授开设的符号逻辑课,第一次听到哥德尔的名字”。

这群西南联大学子留学美国后竟然发现,自己的受教育水平绝不逊于西方同龄人。西南联大的文科教育亦然。

许渊冲,首位荣获“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的亚洲翻译家,是西南联大外文系教授吴宓1940年欧洲文学史班上最出色的学生。当年10月某夜晚,学校遭日寇军机轰炸,吴宓照常授课,出勤的学生仅二位,其一就是许渊冲。在《追忆逝水年华》中,许渊冲深情地回忆道:“吴先生上课时说:欧洲文学古代的要算希腊最好,近代的要算法国最丰富;他最喜欢读卢梭《忏悔录》,认为卢梭牵着两个少女的马涉水过河那一段,是最幸福的生活,是最美丽的描写。这引起了我对法国文学的兴趣,后来去了巴黎大学。”在赠予吴宓之女、作家吴学昭的扉页上,许渊冲慨然写下:“幸从吴师少年游,译诗方得惊人句。”

而未曾留洋的何兆武,仅凭西南联大的外语底子,“文革”期间受中央委托翻译罗素赠予毛泽东的《西方哲学史》,之后又用英文撰写煌煌巨著《中国思想发展史》。在《上学记》中,他写道:“我从1939年至1946年在西南联大度过了整整七年,这是一个人成熟的时期。”

在“如云、如海、如山”的西南联大,汪曾祺如鱼得水。中文系教师沈从文对汪曾祺的习作逐字批阅。遇到美文,便亲自寄给报刊发表。汪曾祺1946年前的作品几乎一概由沈从文寄出。“使我成为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作家——不是另一种作家的地方,是西南联大。”这是汪曾祺的肺腑之言。

名师的历史地位和名校的国际地位,最终取决于所培育人才能否跻身大师行列。而这些大师的事业发展道路艰难且漫长,往往耕耘终身方可收获。如汪曾祺,直至60岁才以小说《受戒》蜚声文坛。追忆西南联大绝非炮制一曲神话,而是历经岁月沉淀后吟唱的一曲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