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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佤山寨送喜报

发布时间:2018-05-16

 

阿佤山寨送喜报

我醉眼朦胧地望着远方,山色如黛。阿佤山的夜晚,美丽、迷人、深邃。

 

 

云南,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十四年,我的青春都留在了那片神奇的红土高原上。尽管已经回到故乡多年了,我却始终无法忘怀。此去经年,岁月流转,我多少次地热切盼望能再次重返云南。

 

 

文/张靖

记得那是一九八四年的雨季,老山战事吃紧,我们军分区管辖的边防某团的炮兵营被抽调出一个炮兵连参加了老山战役。经过十八天的拉锯式战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炮兵连在这次战斗中,共有三人获得了三等战功,二十多人获得了嘉奖。

消息传到军分区后,军分区首长也十分重视,除了两个外省籍的立功喜报通过邮局寄走以外,其中一排三班班长岩表的家就在我们的辖区内。为了尽快将立功喜报送到英雄的家乡,军分区立即派出政治处的杨干事和我两人,到三百公里以外的西盟县,给英雄的父母送去慰问。

出发那天,天高云淡,微风轻拂,是多日的阴雨天后,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北京212在沙石路面上奔跑着,满山的野花开得娇艳秀丽,阵阵清香扑鼻,沁入心扉,不觉让人心旷神怡。

西盟县地处边疆,紧邻缅甸,是全国两个佤族自治县的其中之一,县城就坐落在2000多米的阿佤山上,这里最美的风景就是佤山云海和佤山天池了。

快到中午了,北京吉普还不知疲倦地在山路上盘旋,车窗外群山逶迤,峰峦叠嶂,天空没有一丝云,碧蓝如洗。我真的感叹大自然的魅力,怎么把这里造就得如人间仙境,似世外桃源一般。远处西盟县城已隐约可见,高高的阿佤山就藏在群山的皱褶深处。

吉普刚爬到山顶就开始下山,一直下到勐梭河,然后又开始上山,但毕竟再有十几公里就可以到县城了。就在快到县城时的一个三岔路口,县人武部的岩嘎已经等在那里了,见面寒暄后,也顾不上吃午饭,岩嘎就坐上我们的车子直接去了岩表的家乡——岳宋乡。

岳宋乡地处西盟山脉西段,属中高山河谷地带。山脉走向为东西走向,地形复杂、沟壑纵横,南康河是中国与缅甸的界河,边界有182号、183号两个界碑,国境线长26公里。大家熟悉的《阿佤人民唱新歌》起源地就在这里,与佤族发源地——司岗里隔江相望。

因为岩表的家不通公路,我们只好把车停在乡政府的院里,剩下的路程就需要我们迈开双腿去跋涉了。从乡政府到岩表的家——鹿塘寨,走近路的话也有三十公里左右。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前走着,听岩嘎说这条路是马帮走的路,虽说这座山很高,但还不算太险。转过一道山梁,茅草房逐渐地多了起来,这是佤族特有的干栏式茅草房。佤族是一个山地民族,常年住在高山上,有山顶民族之称,也是极少数的“直过”民族。

岩嘎说这个寨子离鹿塘寨已经不远了,果然,出了寨子来到了南卡江边。江面上只有一座藤索吊桥,这是当地佤族在江上搭建的过江通道,整个吊桥都是用结实粗大的树藤作索道,用竹子作护栏,既简单也有些原始。

我们到了鹿塘寨,刚进村口,热情的佤族群众就围了上来,岩嘎用佤语问岩表家住什么地方,一个年纪稍大的妇女热情主动地给我们带路。

寨子里的房子都是依着地势而建,很不规则。竹木结构干栏式茅草房,屋檐低矮,房屋多为两个半圆形连在一起,分正房和外延房,他们戏称这样的房子为“马屁股房”。其实佤族在房屋建筑上,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也有一定的区别,分住房、粮房和沙拉房。沙拉房就是公房,它的作用主要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地方,如果谁家来了客人,晚上也可以在那里休息。

转了半个寨子,终于到了岩表的家。带路的妇女大老远的就嚷嚷开了,出门迎接我们的是岩表的父亲,这是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年龄与实际身份极不相称的人。我们立刻上前问好,看着他那木讷的样子,我们明白他听不懂汉话。果真如此,他既不会听也不会说,看来往后的语言交流全靠岩嘎翻译了。

这是一个与当地人家没有什么两样的“马屁股房”,房子低矮,除了留有一个门外,整座房子没有一个窗户。躬身进到屋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大家都在努力地调整视觉,好一阵才靠微弱的光线看清屋里的一切。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吃饭的竹篾圆桌。屋子的中央是一个常年不息的火塘,大家围着火塘坐下。岩表的父亲抓了一把茶叶放在了被火熏得污黑的茶壶里,将茶壶吊在火塘上方烧起水来。趁着火塘的亮光,我环视着四周。房子的东边是一个竹席铺在木板上,这就是他们一家睡觉的地方,竹席上简单地放着两条分不出颜色的破毛毯和一条没有被罩的旧棉套。

不大一会儿,吊在火塘上的水烧开了,壶嘴“咝咝”地冒着白气。同行的王助理急忙取下水壶,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我们每人的军用水壶里都灌满了水。屋里慢慢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了。

这时,岩表的母亲背着一捆柴禾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只用竹签穿在一起的老鼠。岩表的父亲用佤语对她说了几句什么,岩表的母亲放下柴就忙活开了。

晚餐还是挺丰盛的,岩表的母亲给我们做了一桌菜,看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佤族豪爽好客,在招待客人吃饭前必须先饮酒,以酒当先,无酒不成礼。酒很快就上来了。岩表的父亲首先倒了一竹筒酒,只见他先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擦了擦竹筒边沿儿,“啊哈”了一声就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杨干事,我知道“啊哈”的意思就是向客人敬酒,主人要先喝为敬,希望客人接受喝上一杯。这是我到佤寨,学会的第一个佤语词汇。当杨干事接过盛酒的竹筒后,岩表的父亲又用佤族话说了句:“牛不来。”大家都看着岩嘎,岩嘎解释说是“干杯”的意思,杨干事接过竹筒喝了一口,也用手擦了一下竹筒边儿递给了我。

我接过竹筒一看,原来是他们自己用红米酿制的水酒。酒红似血,我接过竹筒,礼貌性地喝了一小口,用手也擦了一下竹筒边沿儿就“啊哈”给了岩嘎。

火把的亮光照得满屋通明,一坛水酒很快就喝完了,又搬上了一坛。在佤族地区,主人敬给客人的酒,客人一定要喝,因为佤族有“不知心者不敬酒”的说法。如果你爽快地一干而尽,主人就会十分高兴,哪怕是你醉在了主人家,你们很可能就此会成为一辈子的朋友。

平时滴酒不沾的我,今天也破了例,跟着喝了不少的水酒。水酒的味道近似啤酒,又有野山谷的清香味儿。味道发甜,后劲却很大。不一会儿,酒精在我身上就开始了反应,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燥热。

佤族男人身上有三件宝:酒壶、猎枪和佤刀。我不知道英雄的父亲的枪法和刀法怎样,但他的酒量却大得惊人。也许是为孩子的进步而高兴,也许是为了让我们吃好喝好,反正那天晚上,他真的没少喝。

这时,岩表的母亲端来一锅米饭,把饭盛在木拉(碗)里,每人一碗,说了句“每押每押”就出去了。

岩嘎翻译给我们说:“这是我们佤族鸡肉烂饭,佤语叫‘每押’,是专门招待贵宾的,也是我们佤族的传统食物。制作方法是用杀好的鸡,先带皮在火上烧黄,然后再煮,同时放米、酸竹笋、盐巴、辣椒、花椒等调味品。当米要熟透时,把鸡拿出来,用手撕下肉。撕好的肉连同佐料一起放进锅内,然后再焖少许时间,这样鸡肉烂饭就做成了。它即可以当饭又可以当菜,比普通的米饭要软得多,比稀饭要干些。其实这就是我们佤族‘老鼠烂饭’的做法,怕你们吃不习惯,今天的老鼠烂饭里的肉全部是鸡肉,请大家慢慢吃。这种烂饭除了味道鲜美之外,还有助于消化、营养丰富等特点。”

这家伙说完后,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这就是佤族有名的“老鼠烂饭”?因为我明明看到了英雄的母亲提着老鼠回来的。但是岩嘎一再保证,今晚的烂饭是鸡肉做到,我听后心里才稍安一些,端起“木拉”就吃了起来。除了有些辣,味道也挺特别,鲜香可口,转眼间就把木碗里的烂饭吃完了。

这时,大家都已酒足饭饱,不远处的坝子上传来了“咚咚”的木鼓敲击声,佤族的舞蹈“跺脚舞”开始了。我们也坐不住了,一起涌出屋外,加入到围着篝火跳“跺脚舞”的人群之中。

在阿佤山,酒就是歌、就是舞。只有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唱歌比说话还多,跳舞比走路还多,喝酒比喝茶还多。晚风阵阵吹来,我终于不胜酒力。岩嘎扶着我回到了休息的公房里,待我刚刚躺好后,这家伙又匆匆忙忙地跑去跳舞了。

我躺在地铺上,感觉天在旋,地也在转,想想吃到肚里的老鼠肉,我的胃里如同翻江倒海的难受。我趔趔趄趄地走出了屋子,坐在一个舂米用的木碓上,看到眼前不远处一根根粗大的木桩挂着一个个牛头骨,这就是佤族同胞崇拜的一种图腾。木桩上雕刻粗犷,这些特殊的图案分别代表世上人间赖以生存的天地山川和一草一木,下面的石头代表着寨心。

我醉眼朦胧地望着远方,山色如黛,隐隐约约,看样子又要起雾了。

这时,从远处飘来了歌声,佤族姑娘、小伙们纵情地唱着山歌,和着欢快的木鼓敲击声,歌声与舞步融合在一起。

歌声飘荡在群山之中,我凝望着那苍茫无尽的夜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遐想。我不知道,那点点的星光,是否也在窥视着阿佤青年男女那美丽动人的舞姿?

阿佤山的夜啊,美丽、迷人、深邃。

今夜,我融入在了阿佤山的浓浓夜色中。

(建行河南省开封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