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跟生死无关，它是超越两极的；只有从累积的记忆里解脱出来才能重生，而又不留下对当下的记忆。”《生命之书》里这一句让我印象深刻。于是，为了达到生命的“更新”，我来到法兰西的土地。

□　文/秦凯丽

为了抵达巴黎，我做了许多功课，关于路过里昂，却漫不经心。过去的经验没有可以教我爱上里昂的办法，现在的记忆也让我无法说清楚在里昂的全部经过。但时隔一个月，我却仍然能清晰地回忆起爱上里昂的感受，在那仅有一次的相会中。

初次抵达，入住的酒店在34楼，站在窗口，一座城市在阴雨天，灰白起伏，了无生机。我不得不端起我那厚重的镜片，贴近窗边的玻璃，左右端详，定睛凝视，企图发现点令人着迷的深意，然而却没能。嘀咕着，大概就是座寡淡而又无味的工业城市，并无欣喜。

里昂是法国第二大城市，位于罗纳河与索恩河的交汇处。主城区分为新城区和老城区。放下行李，出于游客自觉，仍然一脚踏入阴雨稀疏的城市。当天是周一，街上行人寥寥，少有结伴，多数是独行，塞了耳机，或是提了法棍。慢悠悠走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好似与默契的伴侣并肩，不需要说很多话，却相处得十分适宜。沿街的店铺都有着精致的橱窗，但都关着门，好生奇怪。百度一下，才知道这一天是法国的圣灵降临节，全民公休。

路上的红绿灯挨得很近，没走几步就要碰上。不过，据观察，交通规则似乎限制不了自由的法国人。停在路边的汽车也是不羁的样子，主人家把一个轮子开到了高一阶的路面上也不介意，想必刹了车就去喝酒了。沿着湿漉漉的街区向前走，一幢幢厚实的欧式建筑像一个个略皱眉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安静深邃。忽的，会从一个挑高的拱形门洞里出来几个嬉笑的女孩和一个摊手耸肩大笑的父亲，让环境有了恰如其分的声响。雨水渐息，空气氤氲，萦绕周身，是春意的清冽和秋意的沉寂，有点惬意。

往西走过两座桥，是城市的老城区。站在第一座桥上向北看去，在索恩河的一岸，富维耶山上层层叠叠的红瓦屋顶，就着山势，生动演绎着令人遐想的法式生活。老城区背靠着富维耶山，稳重自持，略有派头，保留着中世纪的古旧建筑，有精美到令人叹息的浮雕，蜿蜒的鹅卵石小路大概可以通向文艺复兴的繁荣，我有点心动。

走近老城区，不乏餐馆、咖啡馆一类，也有稍许游客。带着哥特式尖头屋顶的圣让首席大教堂在一条路的尽头，好壮观，可惜差点趴到地上也没能拍出个全景。顺着人流无意间走进街边的一个微电影博物馆，电影场景神还原到一个个脑袋大的箱子里，制作之精细，惊为天人。虽然与我们的《核舟记》相比，还是逊色了些。

绕过景区往山上去，路过一排山腰上的商店，橱窗里陈列着首饰、服装、甜品之类。而在转角的咖啡馆，是标志性的法国生活场景，人们坐在露天的桌椅上，喝咖啡，吃羊角包。通往山顶的路边，有石头砌成的老房子。百年前的房子里藏着法国人生活的秘密。随山势起伏的房子，粉红色，天蓝色，浅黄色，简直是童话般的色彩。这时候，有个女人带着神秘的香气推门而出，像极了童话里的人走进了现实，令我着迷。

抵达山腰上的富尔维耶圣母教堂，拜占庭风格的古堡塔楼，与直直的装饰尖顶、金色的圣母玛利亚塑像交相辉映，教堂外部的雕刻和塑像既精致细腻又不失宏伟大气。小学生夹着大本子来现场学习，进门前，小女生指挥小男生给她们拍照，蹦蹦跳跳，好不快活。一进门，会说一口流利中文的牧师询问我们来自哪里，他居然知道“浙江”，这令我惊喜。在教堂外边的平台上，城市一览无余，只有两座高楼作为地标有点显眼，整个城市的气质乖巧而低调。

从山上下来，绕出景区一带，路过一个红土铺成的广场，竟是有名的白莱果广场，广场东边，即便是阴云笼罩之下，路易十四的雕像依旧虎虎生威。靠近雕像声响颇大，是一个比赛，看台上的观众极为淡定，偶有的欢呼都很绅士。停留了半个小时却什么也没看懂，照片倒是猛拍一通，没什么美感。事后我琢磨，可能是我那平庸的游客自觉在作祟，其实我理应什么都不做。

返程时再次经过索恩河。天气早已转晴，忽然遇到熙攘的人群，仿佛是梦里的场景。年轻的朋友们盘腿坐在河边的草坪上，三五成群，聊天撒欢；恋人们漫步在泛着金光的河边，说着鸡毛蒜皮或者甜蜜情话；两鬓斑白的老友骑了单车，相约在河边，讨论乐事薯片的口味。此时是夜晚九点，太阳依旧闪耀，好似永不落幕。

等到深夜彻底来临，我站在城市的高楼里，星星点点的里昂城区，跳跃着生的活力，我再也无法忘记它，因为这漫不经心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