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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里那暖暖的味道

发布时间:2019-09-18

 

 

 

□ 文/孙玉琢

陪外婆回老家收拾东西,看到一个被灰尘盖得严严实实的大坛子,我以为是废弃的,准备丢掉。

“哎!可别扔啊,好东西!”外婆神神秘秘地使了个眼色,笑了。

“啥东西啊,莫非里面还藏着个巫婆给我实现愿望不成。”我笑道。

外婆拿来抹布,仔仔细细地把坛子擦干净,解开捆得紧紧的麻绳,揭开盖坛口的布,一层又一层。

“来,看看!”她甚至有点激动。

我凑过去,一阵浓浓的“臭”味扑面而来。

原来是满满一坛子腌菜!

打小我就认识这臭臭的腌菜,因为这菜是爸妈的最爱,蒸了吃,炒了吃,每次一吃这个菜,他俩都要埋头吃好几大碗饭。小时候的我特别讨厌这个味道,觉得太臭,比起好看的绿叶蔬菜和喷香的肉,实在是让人嫌弃。

这“臭”菜叫“雪里红”,雪里红其实不叫雪里红,叫“雪里蕻”。应该是“蕻”字太难写,被错写成了“红”,民间将错就错,便用了“红”字,却没想意外地显得诗意——皑皑白雪里一点红,这菜若是没吃过的人,光看菜名就被迷惑了。但端上来恐怕是要大失所望,不但没有红白相间的烂漫,反倒是一团乌漆麻黑,味道也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臭!

雪里蕻在蔬菜界,属于十字花科,叶子很大,一般都是供腌制食用。这菜很好成活,腌菜的做法也并不复杂,一般农家里都有,新鲜的雪里蕻洗净晾干,然后将它整棵加盐揉搓,让盐分充分吸收后,加点酒提香,防止变质,然后一圈一圈盘着铺进密封容器里,要压紧,防止菜叶浮上来容易变坏,最上面还要放一个大石头,把菜压实了,减少空隙,利于后期发酵。

小时候可喜欢看外婆腌菜了,外婆系着围裙,穿着大胶鞋,一棵一棵地洗菜,菜很大,洗完了一个个码在院子中央晾衣服的绳子上,特别好看,我就会在中间钻来钻去。

“别碰着菜啦,要吃的哩,碰脏了!”外婆喝止我。说归说,也不真的拦着我,笑嘻嘻地任我在院子里玩。

雪里蕻腌制大概三周就可以吃了,打开坛子就是一股子腌菜的香味,但可能因为我们那儿的人口味偏重,都会腌得久一点,久了味道就开始有点臭臭的,于是就成了——臭腌菜。

腌久的臭腌菜不会变质,只要保存得当,可以一直酵在那里随时供品尝,越陈越稀罕,那味道真的叫一个臭,有的能臭得嗓子冒烟,可就是有人好这口,甚至吃饭没有它都觉得味同嚼蜡。早些时候农村的生活还没那么好,每家都会腌制一些咸菜,早餐是腌菜稀饭,中餐是腌菜配干饭,晚饭又是一顿腌菜稀饭,那年头,人们吃腌菜吃得面露菜色,吃肉成了最大的奢侈。

而我爸妈对于雪里蕻的感情,是因为雪里蕻曾经陪伴了他们整个童年和少年的时光。读书时住校,一个大搪瓷缸子,满满地压得紧紧的一缸子腌好的雪里蕻,就是一个星期的口粮,妈妈说吃得胃里都泛酸水。很难想象正在长身体的她,怎么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坚持了下来,并成为走出农村的女大学生。

如今生活好了,这道菜倒成了肥西县一道名菜,著名的三河古镇就有一个名小吃——千里飘香,名字起得很幽默,说是飘香,其实就是腌臭的雪里蕻,将久经腌制的咸菜放到臭,盛出来放几块当地产的豆腐干一蒸,洒些香油、葱花、小米椒,别提多下饭了。这菜还真的百搭,一般人家都是蒸,炒肉丝也可以,还可以炒青椒、毛豆,更普遍的是用来包包子,但雪菜包里的雪菜一般都腌得比较嫩,没有我们那里的臭腌菜味道重。

“现在要有点臭腌菜就好了,我能吃两大碗。”妈妈每次食欲不振的时候就会这样念叨,我明白,雪里蕻已经成为了她心里的情结,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岁月里,在她最好的青春岁月里,臭臭的雪里蕻,对她来说,是家,是牵挂,是父母简单却绵厚的爱。而对我来说,原本我是不爱吃臭腌菜的,却没想在渐渐长大之后,觉得它也没那么臭了,甚至还觉得很好吃,每每吃起它,都会感叹一下就是它让我的爸爸妈妈在青春期顽强地撑下来,读到高中毕业,走进大学,臭腌菜便变得励志且美好起来。

如今外婆老了,不怎么腌菜了,偶尔泡些生姜、豇豆、萝卜干让我们带回去吃,都变得特别稀罕。人们渐渐懂得健康饮食,腌制的菜吃得越来越少,而想起那些吃“臭腌菜”的岁月,都还是会唏嘘这些年生活的改变。

臭腌菜,很臭,却很暖。